红烧肉

陈大可隔壁的工棚，新搬来一个叫张小毛的男孩，十八九岁的样子，眉清目秀，高考落榜后，跟着老乡一起来广州打工。

陈大可和这个大男孩很投缘，他们俩都喜欢下象棋，水平不相上下。

陈大可没事的时候，就爱去找张小毛杀几盘，时不时地陈大可还可以借下棋为名在张小毛那儿蹭几顿饭吃。

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吃，炒两盘蔬菜，烙几张饼，就为图个热闹。

这天，工地上给民工们放了一天假，陈大可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点日常用品。

路过一家话吧的时候，他看见张小毛正坐在话吧的高脚椅上打电话。

于是，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，悄悄地站在张小毛的身后，想听听他在给谁打电话。

只听张小毛对着话筒说：“妈，你就放心吧，我在这边过得很好。对了，妈，你教教我红烧肉怎么做吧，我记得你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。”

“好……”电话那头，传出一个湖北口音很浓的女人的声音。

陈大可站在原地，静静地听着。

几分钟后，张小毛打完电话，一回头，见陈大可不声不响地站在他身后，吓了一跳，嗫嚅着问：“陈叔，你什么时候来的？吓死我了！”

陈大可憨笑着说：“呵呵，我早来了，今天晚上我没事，去你那儿下棋。”

说着，陈大可扭头去超市买东西了。

回来的路上，陈大可心里美滋滋地想：说不定晚上能沾张小毛的光，吃上几块红烧肉哩！

到了傍晚，陈大可掐着饭点走进张小毛的工棚。

张小毛正埋头喝稀饭、啃馒头，见陈大可来了，忙把饭碗一推，铺棋盘，摆棋子。

这天晚上陈大可棋下得很顺手，但是心里多少有些失望。

他是空着肚子来的，满以为能赶上一顿美味，不想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陈大可去菜市场买菜又碰到了张小毛。

张小毛一手提着一塑料袋土豆，一手拎着一块五花肉，跟陈大可打招呼。

陈大可瞄了一眼张小毛手里拎的五花肉，那肉看起来足有一斤多重。

陈大可笑在脸上，乐在心里，心想：看来，今天这小家伙肯定是做红烧肉了，晚上再去碰碰运气。

到了晚上，陈大可走进张小毛的工棚里的时候，张小毛正要揭锅吃饭。

陈大可抢步上前，一把按住张小毛揭锅盖的手，笑着说：“让陈叔猜猜你做了什么好吃的。”

说着，他装模作样地凑到锅前，用鼻子闻了闻，叹道：“香，真是香！是不是红烧肉？我没有猜错吧？”

张小毛先是一愣，忽然明白了过来。

他边笑边揭开锅盖，说：“陈叔，你猜错了，不是红烧肉，是土豆丝炒肉。我把那一斤多五花肉用盐腌了起来，每次炒菜，放一点进去。我们穷打工的哪里舍得一顿就把那么多肉全吃了？那也太奢侈了点吧！”

说着，张小毛拿出一个瓷盆，瓷盆上面盖着一块透气的纱布，揭开纱布，盆里均匀地放着几小块腌好的肉。

陈大可红着脸，笑得很难看，支吾着说：“这样挺好的，不容易坏掉！”

这时，张小毛从床铺底下拿出一瓶啤酒，招呼陈大可，说：“陈叔，我这里还有一瓶啤酒，来，我们喝两杯。”

“好啊！”陈大可干脆地应着。

两人席地而坐，一杯啤酒下肚，陈大可禁不住好奇，问张小毛：“小毛，你不做红烧肉，那天你为什么给家里打电话，问你妈红烧肉怎么做？”

张小毛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，红着眼圈说：“陈叔，咱们常说‘在家百日好，出门一日难’。我一个人在外打工，家里人总是不放心，每次打电话回去，他们总是问我，能不能吃饱，能不能睡好。我的父母没什么文化，想法也很简单。在他们眼里，在外面能吃饱、能睡个踏实觉，那就是过得不错了。我问我妈红烧肉怎么做，就是在间接地告诉她，她儿子在外面过得很好，吃得好，睡得香，不用家里担心……”

听完张小毛的一番话，陈大可差点落下泪来。

“多懂事的孩子啊！”陈大可一仰脖子，把一杯啤酒喝下了肚。

他在心里暗暗发誓：下次打电话回家，他也要问问老婆红烧肉怎么做，不，不是红烧肉，是红烧排骨，那是他最爱吃的。